學與業壯遊  謝宇程

在上一篇文章之中，我討論了超級英雄電影的角色設定，是怎麼樣誤導了我們。在這篇文章中，我們再來談談超級英雄在情節設定上，是怎麼樣誤導了我們。

暴力破壞、暴力解決

超級英雄電影有個幾乎共通的情節設定，少有例外，那就是反派所做的壞事必然是某種暴力。無論是要炸掉大樓，還是要毀滅城市，基本上都是運用破壞式的暴力。

超級英雄在這部分，和反派就有點接近–他們也很暴力。無論是用弓箭、槍隻、還是機器盔甲發射飛彈；無論是用神鎚，用眼睛發雷射光，或是用手肘發雷射光；無論是外星肌肉男、改造後肌肉男、突變後綠色肌肉男…總之，拯救地球，靠的也是各種暴力。

這兩者都是巨大誤導。

事實上，這世界上發生的壞事，很多都非暴力，或暴力成分很小。那些金融犯罪，是在辦公室內、電腦幕前、會議桌上，把社會群眾當牛羊宰殺。許多讓產業弱化、自由受限、破壞法治、損害環境的決策，是一群西裝筆挺的人，在漂亮的商務樓裡，一邊啜飲著咖啡，一邊在文件上寫出來的。

和體系性的錯誤與破壞相比，真實世界中很明確的暴力，有好一部分都是社會最弱勢可憐的人犯下的—例如失業窮困導致的搶劫。暴力罪犯常不是強大，恰巧相反，他們是弱小。

同樣，這個世界上大多時候，真實英雄改善世界、幫助人群，都不是透過暴力對抗邪惡。有些英雄透過說服、合作、選舉、威脅利誘、法律途徑…改變他人的行動。有些英雄透過教育，在體制內、體制外，培養更優秀更正直的年輕一代。有些英雄是透過科學研究、政策分析、工程創造…讓世界運作的方式比過去更進步。

成功前提：特異能力

大多數好萊塢英雄電影，我已經不怎麼喜歡了。例如神鬼認證系列、玩命快遞…。這些主角成為英雄，靠的都是高強武藝，甚至是在奇特的機構受訓、任職的經驗。

超級英雄電影就更糟了，大部分的超級英雄，與生俱來擁有神奇能力，或是被強大的科學技術強化/改造—超人是外星人，索爾是北歐天神、黛安娜是希臘天神、浩克、死侍、金鋼狼、蜘蛛人、美國隊長都是被科學改造過的；鋼鐵人和蝙蝠俠則是國防公司老闆，把超時代的科技穿戴在身上。

超級英雄故事中，也許主角也曾膽怯，也曾游移，需經歷磨練與成長，但他們本身就和一般人截然不同 — 他們本身是超級人，或根本不是普通人、不是正常人。

而在現實世界之中，我們只有普通人、正常人。每一個英雄，都需要由普通人和正常人擔任，都需要這些醜醜的、弱弱的、沒有財富、沒有大肌肉的、飛不起來也跳不高的人來擔任英雄。

無論是在複雜的抉擇之間多具足考量公眾利益，或在短視的企業與政府之中堅持前瞻見解。現實世界中的英雄，他們的特異功能絕不是飛翔、目發電光、打碎岩石；他們的特異功能是溝通、說服、思考、前瞻、洞見、創造力、同理心。

大家說「神力女超人」對女性有鼓舞作用，因為之前超級英雄電影主角從來沒有女性。如果這個邏輯成立，那每一部超級英雄電影都該對正常人有打擊作用，因為超級英雄電影主角從來都沒有正常人。

看超級英雄，當蒼白小民？

這是為什麼我覺得超級英雄電影誤導社會—在觀看超級英雄電影的時候，多少人得到的認知是，自己也能成為一個英雄，也要為世界負起責任，也要在關鍵時代、危難環境中挺身而出？

或者，更多人在這類電影中得到的潛移默化是：自己既然是一個無錢無權，無超能力又沒被改造過的正常人，就該過平凡小日子，等著超級英雄飛出來拯救大家？

這也是為什麼，似乎，超級英雄一部一部出，每部比之前的卡司更強大，特效更逼真；而這麼多年來，社會主流多數人，卻沒有變得更剛健、更積極，反而變得更渺小與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