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社會系學生　徐連毅

前幾日，本人撰寫了一篇〈民粹治國的風險〉，試圖闡述本人由參與社運中及求學過程中所感受到的台灣社會現況，並對我國目前的國家運作模式提出憂心的看法。該文刊出後引起些許迴響，但該文並未完全闡發本人立場，故再撰寫這篇文章深入說明本人有關於民主與民粹的想法。

首先，本人所稱之「民粹治國」，自然不是指相對於政府而言較無權力之民眾直接干涉國政，而是引用《經濟學人》的〈台灣的未來，可能由街頭決定〉這篇文章中的概念，基於抗議民眾動輒衝撞官署，或自焚、絕食等以傷害自身生命的行動要脅政府，迫使這個缺乏魄力之政府行政停擺，也就是當政者常屈服於民粹，影響國政。例如：關於核能第四發電廠這種關係台灣能源發展的重大公共興建案，竟然不是因為辯論、公開討論之後決定停建，而是由於林義雄先生絕食的壓力而讓政府宣布封存。試問：一個人綁架了公共政策的討論空間，這不是民粹治國嗎？

再來，何謂民粹？一般人常把民粹當成負面名詞，或是指稱一群人一直抗議就是民粹，但這是錯的、淺碟式的想法。德州大學的林澤民教授曾表示：「正當使用的『民粹』概念隱涵『客觀利益』的概念。簡單說，如果多數民意違反社會的『客觀利益』，則民主便可以被指控為『民粹』。」所以，「民粹」的意義，是指一個政策雖然符合多數人民的期待，但卻違反「社會客觀公眾利益」。例如，如果有一個候選人高喊「全民健保免費」一類譁眾取寵的口號，這雖然會讓選民感覺很爽，但顯然違反社會的客觀公眾利益，所以這種行為就是「民粹」。

然而，在我們生活中卻有太多太多無法被明確定義的「民粹」行為，因為「社會客觀的公眾利益」很多時候是難以分辨的。例如前述提到的核四議題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台灣缺電是正在進行式，在全球暖化、減碳意識高漲之下，核能成為相對乾淨的基載電力來源，那麼「讓核四完工，如期運作」是不是符合「社會客觀利益」呢？如果是，那反對者即便是多數，也是「民粹」；如果不是，那就應該少數服從多數，也就是「民主」。如果執政者判斷，多數人民所期待的結果真的無益於國家未來發展，那麼決定是否要向多數民意妥協，就是政府應該展現魄力及領導力的時候。更何況這些人民可能不是佔多數呢？

根據美國杜克大學的博士生王宏恩的舉例：「民主社會中，一群人對公共事務有些看法，聚成群體，無論是請願、遊行、上書、投票或參選，都是民主最自然不過的體現。」也就是說，當我們走上街頭呼喊口號，這當然是民主，當政者也可以知道當越多人走上街頭，他的政策就越可能偏離民意。但是，一旦開始違法衝撞、癱瘓官署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是民主了。這些抗議者當然可以聲稱他們在執行「公民不服從」，或是說「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我們要快衝」，但是事實上多半的動機只是「衝進去有鎂光燈、衝進去大家才能注意到這件事」。如果真的是「長期關注」、深耕這某項議題的公民，還怕大眾不注意到？而每次衝撞政府的民眾，是否都是同一批人？都真的了解他們為何而戰？

換個角度想，就課綱這件事情而言，當行政官僚努力了三年五年所要推行的一項複雜政策，被一個懶人包或是PTT爆卦給搞砸的時候，他們難道心情會很好嗎？當警察人員因為一少群人而被迫加班、露宿街頭時，他們聽到抗議民眾大喊謝謝警察時，不是會覺得被諷刺而更加憤怒？而當反對這件事的人不太理解他們為何而反，也非大多數民意時，政府公務人員是否會心生輕蔑及無奈，認為這不就是民粹治國嗎？久而久之，公務體系變得保守、消極，面對他們真正的行政疏失的抗議行動時，只會變得頑固和偏激，這應該不是我們想要的正常國家吧！

菜市場政治學的共同編輯陳方隅也曾表示：「民粹主義的共同點就是『訴諸人民』、『反菁英』，常常都是反對現況以及訴求改變，而且通常也伴隨著對既有體制的不尊重。」當今天我們的國家是民主國家，我們可以尊重異音，但是仍要以大多數人的利益前進，但是當一群人以違反法律的暴力行為綁架公共議題的討論、停滯政府政策的前進時，這是民粹國家不是民主國家。更何況如果這群人，還不是社會多數人呢？

圖片來源：”人民作主運動：台南市東寧運動公園→水萍塭公園 – 2 (4163746004)” 由 Irvin Chen from Kaohsiung, Taiwan – 人民作主運動：台南市東寧運動公園→水萍塭公園 – 2。 使用來自 维基共享资源 –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E4%BA%BA%E6%B0%91%E4%BD%9C%E4%B8%BB%E9%81%8B%E5%8B%95%EF%BC%9A%E5%8F%B0%E5%8D%97%E5%B8%82%E6%9D%B1%E5%AF%A7%E9%81%8B%E5%8B%95%E5%85%AC%E5%9C%92%E2%86%92%E6%B0%B4%E8%90%8D%E5%A1%AD%E5%85%AC%E5%9C%92_-_2_(4163746004).jpg#/media/File:%E4%BA%BA%E6%B0%91%E4%BD%9C%E4%B8%BB%E9%81%8B%E5%8B%95%EF%BC%9A%E5%8F%B0%E5%8D%97%E5%B8%82%E6%9D%B1%E5%AF%A7%E9%81%8B%E5%8B%95%E5%85%AC%E5%9C%92%E2%86%92%E6%B0%B4%E8%90%8D%E5%A1%AD%E5%85%AC%E5%9C%92_-_2_(4163746004).jpg 的 知识共享 署名 2.0 條款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