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 烏凌翔

中國知名手機品牌大廠 Oppo突然宣佈立即解散旗下晶片設計公司「哲庫」（Zeko），此一消息成為電子時報15號的頭版頭條，並且以「斷尾求生」來形容 Oppo的決定；網上也流傳哲庫裁員大會的實況報導，並且以「悲壯！高管數次落淚」為標題。

就技術開發而言，哲庫並未失敗，它為母公司 Oppo 設計的影像與音訊晶片已經用在上市的手機中，最重要的手機AP晶片－有點類似電腦中的CPU－也進入最終的測試階段，預計最快今年底即可推出。所以，原本高歌猛進的研發進度戛然而止，才會引起業界巨大的驚訝。

就商業營運而言，哲庫公佈解散的理由：「全球經濟環境和手機行業不樂觀，公司營收不達預期，晶片自研投資巨大到公司已承擔不起」，也是實情。根據電子時報研究中心的研究，全球手機出貨量，在哲庫成立的2019年是13億6,300萬支，今年預估可能只有11億零800萬支；中國大陸的手機出貨量，2019年是3億6,700萬支，今年預估只有 2億5,000萬支，衰退幅度都很大。

手機晶片的設計與製造成本，尤其來到7奈米以下的先進製程後，動輒幾千萬甚至上億美元，若不能賣出幾千萬支，必然慘賠。同屬 Android陣營，哲庫研發的晶片只能賣給自家的Oppo，其它Android手機品牌商大多採用高通、聯發科的通用晶片，不太可能採用哲庫－等於競爭對手－的產品。全球手機市場衰退至此，Oppo算盤一撥即知從全球乃至中國市場分不到多少支了，決定壯士斷腕，自有其合乎商業邏輯的沈重原因。

與美中科技戰完全無關嗎？或許也不盡然。

Oppo決定成立哲庫，展開自己研發晶片給自己用的策略，並非前無古人，蘋果早就是先行者，接著是華為，Oppo不過是循著前人的路徑跟進，照理說，眼前資金不足的風險應早在計算之內，不致如此悲壯收場。

所以，有一種可能是，原先估算可以獲得的金援，沒了。

中國大陸要追趕落後的半導體產業，不花大錢是不可能的，也確實在2014年成立了規模1,200億人民幣、實際募得1,386億的「國家IC產業基金」－俗稱「大期金」－第一期；2019年的大基金第二期又募得了2041.5億人民幣。而且急切的把這些都錢灑了出去。

但是，成效實在不理想，不但傳出多起半導體爛尾項目，完全無技術基礎的小型半導體公司大量設立、又大比例倒閉，甚至主其事的官員也多位因為貪污被捕。大灑幣的策略當然必須改弦更張。

怎麼改？如果前述Oppo無法獲得政策資金挹注的猜測是哲庫解散的原因之一，那麼，中共政府扶植半導體產業的方向，也許有所調整了：

第一，半導體產業鏈環節繁多，製造設備的公司才是補貼的重中之重，IC設計公司不是，必須取捨。第二，就算不至完全放棄 IC設計業，也不需要雨露均沾，設計手機晶片的業者中，中國已有海思與展銳領跑在前方，哲庫雖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是在以寡頭壟斷、甚至贏者通吃為常態的科技賽場上，第三名前途的不確定性，就會讓它不易受到青睞。

換言之，中共從之前的補貼經驗學到教訓了，對於半導體行業的扶植手段可能更為精準了。不施以關愛眼神的廠商，就交給市場來決定其去留吧～這正是美國的做法，而那一廂原本堅持自由經濟原則的美國，也正在學習中國的補貼政策，《晶片與科學法案》正是一例。

美中科技戰的交戰雙方，激烈競爭之餘，也都不經意開始模仿對方的競爭策略了？

圖片取自DIGI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