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 烏凌翔

忽然，美國與中國的人工智慧（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科技誰比較強，成為一個話題。

震央來自一位所謂「前美國空軍首席軟體官」（Nicolas Chaillan）向媒體公開宣稱「美國在AI上輸給中國」、自己辭職「是為了抗議美軍在科技轉型上進程緩慢，不願看著中國超越美國。」，甚至還說要在「未來幾周內就中國對美國優勢地位所造成的網路威脅向國會作證。」

辛辣的發言，當然引來不少媒體轉載。也許您可以視這位年僅37歲、原籍法國、15歲創業、2016年入籍美國、在五角大廈工作三年就「憤而離職」的員工個人意見，不過是因為他民間企業家的風格不適應公務體系的官僚文化，但此一個案絕不表示美國政府不重視AI，證據如下：

早在2018年1月，美國總統川普簽署行政命令，要求聯邦政府把AI列為研發投入的優先項目，而且把話挑明了是針對中國：「推動美國在AI領域的發展，同時削弱中國在這一領域的強勁勢頭。」

注意喔，這可是在美中貿易戰開3月打前就提出的戰略宣示，顯示美國最早感受到中國強大科技追趕壓力的領域是AI科技。之後在第一波制裁華為後，也緊接著在AI領域對中國揮出一記重拳：

2019年10月9日，美國商務部產業與安全局（BIS）發佈公告，修定「實體清單」，針對中國增加28個對象，除了20個政府機構，8家民間企業－商湯科技、科大訊飛、大華科技、海康威視、曠視科技、美亞柏科、依圖科技、頤信科技－全都與利用人工智慧技術製造圖相影音辨識系統有關。

那麼，為什麼後來美國在科技戰中專攻半導體這個戰場呢？

一個解釋是：就像兩軍交戰，如果可能，發動攻擊方一定會選擇自己有優勢的戰場，美國在半導體產業的最上游－設計軟體與製造設備－對中國享有輾壓性的優勢，所以才在半導體產業中窮追猛打。

如果這個解釋成立，就隱含美國在AI領域對中國可能並不享有優勢，也就是文首破題之問的答案。確定嗎？

認為美國AI獨步全球的人很容易就舉谷歌、臉書、亞馬遜、微軟等大型平台為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甚至再加一句：中國的BAT（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三公司的合稱）不過都是抄襲美國同樣類型公司的商業模式，然後在中共保護下於中國市場壯大起來的；言下之意，中國創新能力不足，而推動新興科技最主要的動力就是創新。

但也有人認為中國已經趕超美國，證據是中國在AI領域中發表的論文數量與質量已領先美國，證明中國已非吳下阿蒙。這類的證據不少，AI主要應用領域－譬如圖像、聲音、影像都有不同的論壇或學會，譬如「計算機視覺與模式識別會議」接收並核通過的論文，已經連續三年都是中國領先美國一個明顯的差距（請見附圖1）。還有剛結束的電腦視覺大會ICCV論文統計結果也類似。中國學生與學者勇於、大量發表AI論文似乎是不爭的事實。

圖1

美國自己怎麼看呢？最有資格表示意見的應該是川普政府在2018年8月成立的「人工智慧國家安全委員會」（NSCAI，National Security Commission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兩位主席之一是Google前CEO施密特（Eric Schmidt），他在今年3月1日向美國政府提出花了兩年半寫成的報告，稱「美國在AI時代，尚未做好防禦或與中國競爭的準備」。這至少可以解讀成美國對中國不具備像在半導體領域中的領先優勢。

這項「長他人志氣」的看法被美國媒體大肆報導後，可能成為美國政府上下的「共同認知」了！因為7月13號 NSCAI舉行的「全球新興技術高峰會」（Global Emerging Technology Summit）－就是台灣行政院政務委員唐鳳也以視訊參加的那一場中，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在國防部長奧斯汀、商務部長雷蒙多之後發表壓軸講話提及AI時是這麼說的：「你們已經表明，我們國家需要迎頭趕上，並且得快點！」（And you have made crystal clear that our country needs to play catch-up and to do it fast. ）

當然，不能僅憑以上有限的證據就為中、美的AI誰強之問給出答案，尤其AI做為一項科研領域，它的定義還有很多爭論呢，而且論文質與量是科學研究的成果，就像專利一樣，如果不能轉化為產業界真正能獲利或實用的技術，對於國力的助益就有限。

譬如前文提到AI的主要應用在影音，最近美國CBS老牌節目「60分鐘」談Deepfakes （深偽技術）的一集在網上流傳甚廣，影片中湯姆.克魯斯哥彈吉他唱歌＋迷人笑容＋言談，全是合成的！還有很多精彩片段，包括主持人有一段忽然年輕了20歲，全是AI「假造的」，讓人看了簡直要懷疑人生了，而這些「成果」全都來自美國本地的AI公司，似乎也可以證明美國AI技術在實用領域，仍有獨道之處。

結論是，不論中、美AI現階段誰強誰弱，大國科技戰絕不會只在半導體戰場中拼殺，另一個AI戰場上的硝煙，已經可以聞到了，因為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在NSCAI那一場「全球新興技術高峰會」上宣佈，要在未來5年投資15億美元打造美國的AI軍事能力了。我們且繼續觀察下去。

（圖片來源：科技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