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　烏凌翔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先發制人，聽說美國總統歐巴馬可能會質疑他施行鐵腕剿滅毒害的行動，有侵害人權之嫌，竟然在赴寮國永珍，參加6號～8號的「東南亞國家協會」（ASEAN,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高峰會行前記者會上飇髒話罵歐巴馬。白宮馬上取消了原本預定的「歐杜會」，杜特蒂政府也馬上發出新聞稿表示杜特蒂後悔了。這種公開的「一時衝動」失言，事後由幕僚出面或書面致歉的戲碼，台北市好像也常常上演，總是予人孰真孰假的想像空間。

如果視為八卦，可能是電視名嘴的好題目，但是從弱國設定國際戰略的角度，應該可以拉高層次，找到可供東亞、東南亞其它弱小國家－包括台灣－借鏡之處。

首先我們看，美國以基於「普世價值」關切各國的「內政」，是它一貫的策略。即使面對與崛起之中國有關的藏獨活動、法輪功組織，都吾道一以貫之，不是只欺負菲律賓這種弱國。杜特蒂把歐巴馬的人權關切，視為針對他個人強力兌現政見支票的挑剔，而覺得歐巴馬欺人太甚就一時失言嗎？那中國在黃岩島動作頻頻，實際作為都欺負到他家門口了，杜特蒂怎麼都沒罵習總書記兩聲呢？可見他EQ雖低，仍有分寸，尤其如果仔細閱讀他那句髒話前「美國不應干涉我國內政」的論述，仍是擲地有聲。

再看美國的反應。杜特蒂雖然義正辭嚴，但是爆出針對個人的羞辱性髒話，外交禮儀上當然十分不宜，歐巴馬的回應－從公開資料中看－十分得體，據說他詢問幕僚如此是否還有進行一次「建設性的、有成果的對話」的機會？幕僚隨後取消了會面。一來，跟瘋子吵架，會被人誤認為你也是瘋子，二來，美國是世界強權，實在不必以上駟對下駟；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菲律賓仍是美國在西太平洋最重要的軍事基地所在地，南海問題與中國「鬥而不破」的戲碼，需要菲律賓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再從菲律賓－弱國－的角度來看，地緣上，美國－一個強權－雖然願意提供國家安全的保證，但遠在十萬八千里之外，中國－另一個強權－卻近在咫尺，而且正在提供廣大的經濟利益，包括市場與協建高鐵等等。任何一位菲律賓的領導人，在「國家安全」、「經濟發展」、「主權尊嚴」、「意識型態」等幾項國家目標中，要排定優先順序，最佳策略都是「左右逢緣」，或是避險，非必要，不必明碼標價宣佈「一邊倒」，因為這麼開誠佈公的選邊站之後，國際戰略的迴旋空間就沒了，至少變很小了。

一黨專治體制的中國，顯然不會干涉杜特蒂街頭殺戮毒販與吸毒者的「暴政」，也許還對他能亂世用重典生「於我心有戚戚焉」之感？固然菲律賓境內有美軍駐紮，南海問題上還在國際法庭告了自己一狀，但如果能「以經制政」，用龐大的經濟利益，把菲律賓拉攏過來，豈不更是上上之策？果然，杜特蒂很識相，在隨後舉行的東協高峰會上，也「沒機會」質問中共總理李克強「中國疑似在黃岩島造陸」之事？

這就對了，髒話、狠話、大話、不負責任的話、煽動情緒的話，面對國內選舉與國內選民時，儘管飇，這是民主制度特殊結構下的空間，不會利用就可能丟掉政權；到國際面對強權，就收歛起來。反正，「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真正會演戲的肯定不是真瘋子，愛看戲的肯定是…真傻子。

我沒有特別指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