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 烏凌翔

疫苗不只是疫苗，我們已經從之前口罩的產銷經驗中，學到教訓：突然需求量大增的非常必需品，到了能決定如何分配的官僚手中，就會變成一項權力工具。

不論國內或國際情境，也許目標相異，但道理相同。

正在進行大國博奕的美國與中國，都在全力研發疫苗，同時也都在盤算如何善用這項即將問世的權力工具，求取國家利益最大化，只是美、中做法不同。

五月份，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在WHA開幕會議上的視訊演說中承諾，「中國新冠疫苗研發完成並投入使用後，將作為全球公共産品，為實現疫苗在發展中國家的可及性和可擔負性作出中國貢獻。」（https://reurl.cc/g7OMkL）。

聽起來跟「人類命運共同體」同一個調門的發言，可以視為主帥親自上場演出的「大外宣」，也有美國媒體認為是為了「解除對於其政府處置疫情全球大流行之批評的部份努力」（part of an effort to defuse criticism of his government’s response to a pandemic）（https://reurl.cc/aroGl7），然而，習總他並非主動出擊、無的放矢，而是回應國際的一項倡議。

可能因為被中共阻絕台灣參與WHO的原因，本地媒體幾乎沒報導在此之前的三月份，哥斯達黎加總統阿爾瓦拉多（Carlos Alvarado Quesada ）就倡議建立針對消滅新冠疫情的「技術共享平台」（https://reurl.cc/xZyQZV），包括疫苗、藥物、療法的科研成果，希望能確保所有國家都獲得。在合議制的多邊組織中，類似的人道提案，當然獲得多數國家的支持（https://news.un.org/zh/story/2020/05/1058572），包括歐盟（https://reurl.cc/E73Rzm）。

只有美國反對（https://reurl.cc/vDlW1y）；還有美國的忠實盟友英國也同聲一氣（https://reurl.cc/X6dVeR）。這個月8號，川普政府更宣佈退出WHO（https://udn.com/news/story/6813/4685995）。

不只是因為川普個人錙銖必較、把國際交往視為一筆一筆的交易，他也承受來自藥業界＝總統大選金主的壓力。美國藥廠輝瑞（Pfizer）直稱共享專利技術的倡議是胡說八道（nonsense）（https://reurl.cc/nz9Oo6）。所以，美國退出WHO，也許不只是因為認為WHO被中國控制了、還有利益算計在背後？

《倫敦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 的一篇相關報導標題用「窮國加入WHO分享病毒專利呼籲」（Poorer countries join WHO call for virus patents to be shared），所以，這其實也是存在已久、富裕的已開發國家與困厄的開發中國家之間的矛盾。

事實是：根據美國《製藥經理人》雜誌統計的2019年世界前50大製藥廠榜單，前10名中，美國就佔了6名（http://www.pharmexec.com/pharm-execs-top-50-companies-2019），剛剛提到的輝瑞排第一；中國去年才剛有兩家進榜（https://kknews.cc/zh-tw/news/x2a2mzo.html）， 42與47名；其它大多是西方發達國家與日本，2018年因為大陸賣作電影《我不是藥神》而廣為人知的「模仿藥」大國印度，只有一家公司進榜，35名。「窮國」確實不擁有消滅疫苗的科技，然而，窮國人的命，也是命。

疫苗既然攸關人命，就是國安問題。英國日前傳出俄羅斯企圖竊取他們疫苗研究成果的新聞，雖然只是一個孤例證明，但是，我們可以嗅到各國政府領導人的焦慮：萬一別國有了，我們還沒有，怎麼辦？尤其，如果是對手國先有了？俄國當然否認指控（https://udn.com/news/story/6809/4710111?from=udn-relatednews_ch2），反正網路駭客案件，向來很難偵破。

一劑小小的疫苗，從內政的角度來看，是一個國家可望從封閉狀態走出，恢復經濟的起點；從國家對外施展權力的角度來看，它是有力的資源，尤其在疫情全球大流行的情境下，按美國學者Joseph Nye《權力大未來》一書中對權力的看法，要是國家有「足夠的技巧將資源轉化為策略，以獲致希望的結果」，就是一種厲害的「巧實力」。

還有一個問題：疫苗的研發與疫苗的製造，是兩個概念。

不論誰先研發出疫苗，美國有3億2800萬人，中國有14億人，都得快速製造出以億為單位的劑量，否則自己國內都滿足不了。這份製造能力，科研強大的美國可能稍遜製造強大的中國，尤其專制政體，可以「集中力量辦大事」，正在大選的民主美國，雖然有望先開發出疫苗，要如何有效調配資源投入生產，值得關注。

台灣的生醫水準極佳，據說可望與美國接近同步取得疫苗，這是一個好消息；為 2300萬人製造足夠的劑量，台灣應該也沒問題。

圖說：美國《製藥經理人》雜誌統計世界前大十製藥廠。來源為美國《製藥經理人》網站文章 http://www.pharmexec.com/pharm-execs-top-50-companies-2019 之附圖；其上又註明原始資料來自https://www.evaluat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