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 烏凌翔
1998年,法國學者Gabrielle Hecht在她當年推出的大作《法蘭西之光:二戰後的核能與國家認同》中創立了「科技政治」(Technopolitics)的概念,她定義為「利用科技來建構、執行、具體化某些政治目的之策略與操作」,經驗證據來自法國對核能技術選擇的辯論過程。
台灣也曾有過使用或放棄核能的爭議,不過,跟法國的經驗比較起來,政治人物與黨派的操作強度,明顯淹沒了科技社群的討論。當然,核能的利用與否及方式,牽涉公共政策與社會福祉,不是一個純科學議題,但也不該完全由政治來決定,操作成意識型態之爭。
Gabrielle Hecht書中提到的科學家與工程師依靠科技贏取經濟資源與政治影響力的情節,在台灣,完全看不到。陳建仁能擔任副總統與他的公共衛生與流行病學背景,應該無關吧?陳時中-理論上-也算科學家,但是他現在的每日演出,恰好傷害台灣正確「科技政治」概念的建立。
「科技政治」的重要性在於「科學」與以之為基礎所建立的「技術」已經成為21世紀國力的最重要組成部份。俄國在侵略烏克蘭戰爭中「現眼」的軍武科技表現,註定它只能落入第三梯隊國家之林了;中國在世界專利與財富500強排行榜中的總數雖然都在這兩年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但是總體科技實力遜於美國的現實,也讓其被掐住的產業經濟脖子一時無法掙脫。直言之,沒有堅實科技力的大國,絕不會是世界強國,因為沒有強大的軍事力與經濟力。
科技力對小國也有非凡的意義,台灣的半導體產業在世界佔有一席之地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像也是唯一的例子,關鍵在如何善用之。台灣此時建立「科技政治」的概念與實作,已略嫌晚,理由無它,一是「外力」早至,二是台灣資源太有限,必需更仔細排定發展優先順序。所謂外力就是美國;資源有限因而必然需要考慮排擠效應的例子眼前正好有一個。
因為半導體行業缺才情況嚴重,教育部去年下半年傳出消息,今年就火速推動了台大、清大、陽明交大、與成大同時成立了名稱不一的「半導體學院」。確實,「求才若渴」已遠遠不足以形容半導體行業對於高階工程師與基層技術人員之需求,不止大學、碩博士生,只要理工科系,甚至還沒畢業,都成為被「搶」的標的。
但是,其它傳統產業、甚至同為科技-但沒那麼熱門的產業難道就什麼都不缺了嗎?它們如何才可能也分到一杯國家資源之羹呢?半導體應該不是台灣的「獨門」重點科技,但是它屬於蔡總統2020年520就職演說宣示要推動的「6大核心戰略產業」中的「資訊及數位、資安卓越、臺灣精準健康、綠電及再生能源、國防及戰略、民生及戰備」哪一項呢?
拜登政府的國家大戰略為重組全球供應鏈,半導體是重中之重,訪韓、日時聯合聲明美國將與兩國合作發展半導體產業,台灣無政治條件加入「印太經濟架構」,美國之所以再構想出一個「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跟台灣繼續來往,因為仍需要台灣的半導體產業有所「貢獻」。台灣雖然安全仰賴美國,但也不能猪肉、牛肉,什麼都吃,如何與之周旋以爭取自己最大利益的策略操作,就是「科技政治」。
法國學者Gabrielle Hecht的大作另一重點是「國家認同」,實在十分有趣,法國在操作執行核能技術選擇的過程中,竟然有助於其建立國家認同。被人形容為「別國大選是選政黨,台灣大選是『選國家』」的我們,如果把半導體發展策略當成大選辯論主題,會有助於凝聚國家認同嗎?